【铁虫】暗流(上)

先发半截

二战AU

是HE,是HE,是HE



  【1941年10月7号,这是将我平凡人生转折的一天,我遇到了一生中最重要的导师,并与一个时代最出色的伟人们开启一个新的世界。即使之后我双手沾满鲜血,良心受遣,但我从不后悔,那天在雨中的追寻。

  

  ——彼得帕克1996.07.05】

  

  纽约的天空很蓝,天上也没有飞机留下的一道道尾迹云,这和1939年便已经彻底开战的欧洲不同。哈利在信里告诉他,几乎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去防空洞的日子太不好过了,不管他父亲怎么安抚,今年他都要从英国那个鬼地方回来。彼得揉了揉仰头许久有点酸痛的脖子,准备从屋顶上爬下去上课。

  

  “嘿,彼得!你又在屋顶上!”隔壁的奈德碰巧出来,和他打了个招呼。

  

  “今天下午你还去打工吗?”奈德问他,他们俩一起找了个餐厅打工的活,毕竟战争年代能让大家提起兴趣来的大概只有温饱了。“老板说你再请假这个月的工资就别要了!”

  

  彼得在离地面还有些距离时灵活地从梯子上跳下来,他在裤子上拍了拍手,“今天下午我有课,这个老师讲得很好我不能不去,抱歉奈德。”

  

  奈德撇了撇嘴,“那我就再给你找个理由吧,你也没少干。”

  

  彼得谢过奈德,骑上自己老旧的快要散架的自行车往学校去了。

  

  彼得是哥伦比亚大学化学系的学生,当初他收到学校给他的录取邮件时,几乎高兴地跳到天花板上去,而他那一向坚强的婶婶,白天与他一起买了个小蛋糕庆祝,深夜里却抱着叔叔的遗像坐在炉火旁流泪。然而喜悦过后又是哀愁,学费虽然有奖学金的支撑,但战时一切物资都紧俏,资本家们从不屑于给自己披上伪装,物价飞涨,婶婶微薄的收入不足以支撑这个小家庭,彼得一边打工缓解经济上的压力,一边完成自己的学业。

  

  今天下午他要去上的并不是专业课,而是物理专业的热门课程。起因是一次他和自己的室友无聊到比赛谁的老师更厉害,室友口中那个留着山字胡的,衣着精致,耀眼的如同明星般的教授让他十分好奇,于是他跟着室友去上了一次课,那天之后他就在自己的课表上私自添了一笔。

  

  彼得赶在上课前几分钟混进了教室,他的老伙计被他扔在教学楼旁的灌木丛里。他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掏出自己的笔记本准备认真听课。果然在上课铃响起的前一刻,教授准时地进入教室。

  

  他是个很精致的人,从他不菲的穿着上就能看出,脚下的牛津鞋擦得锃亮,唇边的胡子也修饰得干净利落。他的眼眶很深,睫毛比常人要纤长,棕褐色的眼睛像是一块透明度低的琥珀。托尼斯塔克,彼得托着腮看他看得入神,拿着笔不自觉地写下他的名字。

  

  斯塔克教授的课一向讲得生动,两个小时的时间甚至都感觉不到流逝。下课铃响起,教授十分巧妙地结束在一个引人好奇的话题上,彼得想或许这就是他的课堂堂爆满的原因。他快速地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从后门追了出去,他想他对刚才教授提起的大规模武器有些想法。

  

  只过了三个小时不到天就阴沉下来,甚至下起了雨。彼得没带伞,他看着教授撑起他那把优雅的黑伞,毫不停留地往校门口走去。他戴上兜帽,小跑到灌木丛里骑上自行车。

  

  “斯塔克教授!”他的脚蹬得飞快,雨水被风吹到脸上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只能靠着那把黑伞来确定对方的位置,好在教授听到他的叫声停了下来。

  

  他灵活地跳下车,一手撑着车把一手擦了擦流到眼里的雨水。斯塔克教授抿着嘴角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嘴角轻轻漏出一丝笑意,“还有问题吗?”

  

  彼得注意到他把雨伞往自己这边移了一下,正好遮住了打在自己身上的雨水。“呃,是的教授,您刚刚在课上提出的利用核裂变释放的巨大能量来制造武器,是真的吗?”

  

  教授从他茶色的镜片后睨了他一眼,嘴角的笑容隐去,彼得能感受到他突如其来的冷漠。“那仅仅是个构想。”他迈开步子,皮鞋踩出一朵朵水花。

  

  “但是您提出来了,是不是准备着手研究呢?”彼得推着自行车跟上他,对方虽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依旧没有甩开他,保持在一个他可以跟上的速度。

  

  教授沉默了一会儿,“我课上提出的最后一个问题,是我们现在遇到的最大的问题。”

  

  “铀235的制取?”教授点点头,显然不指望他能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答案。

  

  彼得咬了咬嘴唇,他的想法在脑海里翻腾了很久,“就是……铀235和铀238的化学属性很难区分,如果化学方法做不到,那么物理方法呢?”

  

  教授一下停在了原地,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彼得,“我记得你不是物理系的学生。”彼得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他刚才没停住脚步,现在半个身子都在雨伞外面,雨水顺着伞骨流到他的外套上,现在感觉左半边肩膀都是冰凉的。

  

  “对不起教授,我是化学系的,但是我是认真的,它们两个的化学性质我能倒背如流,真的相信我!所以我觉得可以从物理方面来解决,它们的质量上有区别,如果让他们改变形态加以运动,说不定就可以把它们区分开。”一口气把自己的设想喊了出来,彼得觉得现在的自己简直蠢爆了,如果他现在骑上自己的自行车跑掉是不是留给教授的印象不那么差?

  

  男人眯着眼看着他,彼得吸了吸鼻子,他感觉斯塔克教授比这个阴雨天还要冷。

  

  “那群老家伙也是这么说的。”男人微笑起来,仿佛刚才阴沉着脸的人只是彼得的错觉,“你去过旧金山吗?”

  

  彼得觉得话题跳得有点快,“我还没出过纽约。不过我想我也不能去……”

  

  “你不会后悔的,明早我去接你,答应的话你未来两年的考试都不用发愁了。当然就算你拒绝我也当做没听到。”不知不觉他们两个走到了校门口,一辆奥迪早已停好,穿着定制西装的管家举着黑色的长柄伞为教授打开后排的车门。

  

  斯塔克把伞交给管家坐进后排的车厢里,“记得明早不要赖床。”想了想又让管家把雨伞递给彼得,“不要感冒。”

  

  等到车子驶去还溅了彼得一裤子水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未来就这样被决定了。

  

  彼得一宿没有睡好,他告诉婶婶他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跟着教授做项目,婶婶高兴之余还不忘嘱咐他不要给老师添乱。然而他心里忐忑,除了目的地是旧金山之外他对此一无所知。他说可能要去很久,因为教授也不确定项目能多久。婶婶握住他的手,告诉他,他是这个世上她最信任的亲人。

  

  第二天一早彼得开门去拿报纸,然而门外却站着一个身形粗犷的男人,个子不高,鬈发,笔挺的西服下隐藏着爆发的肌肉。他挑剔地看了一眼彼得身上穿的就睡衣,“彼得帕克?”

  

  彼得张了张嘴,“是的,先生。”

  

  男人握着他的肩膀把他推进屋里,“斯塔克先生让我带你过去,我是他的司机。带上行李动作快点。”彼得暗暗吐了下舌头,回屋换下睡衣,拿上收拾好的小箱子轻轻把门带上。他给婶婶留了一封信在餐桌上,希望她起来能看到。

  

  彼得捂着嘴偷偷打了一个哈欠,现在车开的方向不是去学校,他刚刚问过司机先生要带他去哪,结果对方无情地戴上了墨镜,他只能闭上嘴无聊地看着窗外。

  

  他没有想到斯塔克居然这么富有。他的司机带着他走到停放的私人飞机前,“先生在上面等着你。”彼得拎着自己的小箱子爬了上去,这个年代飞机虽然早已投入战争,但对他这种平民来说可能是一辈子摸不到的东西。

  

  “日安,教授。”斯塔克教授靠在座椅上享受着他的早餐。

  

  “吃过饭了吗?”他抬起眼来看他,彼得看着对方的高糖甜甜圈本想拒绝,但是肚子却叫了。教授笑了一声,管家给他端上一份经典的美式早餐。“谢谢。”彼得对管家道谢,对方微笑着说:“这是我的职责,帕克先生。希望在旧金山的日子,先生不会给您添麻烦。”

  

  彼得疑惑不已,教授抿着嘴不说话,只是略带不爽地把擦过嘴的手帕扔在桌上。

  

  或许是第一次坐飞机太兴奋,彼得的脚踏上旧金山土地才后知后觉地晕机,然而干呕了两下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是煞白着脸。管家没有跟着他们下来,彼得回头看他的时候,看到这个头发有些虚花白的老人对着他们鞠了一躬。

  

  斯塔克教授依旧没告诉他这次带他来做什么,他们沉默着上了一辆军方的车,迎接他们的人都穿着军装,配着军衔的徽章。彼得觉得自己紧张得想吐,教授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车停在了一处庄园的门外,警卫要求他们下车检查。彼得的行李箱被打开,里面的每件衣物都被翻了一遍,个人用品甚至是牙刷被扣下,他问为什么,对方只告诉他庄园里会提供一切用品。而空着手来的教授就轻松多了,身上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

  

  守卫为他们打开大门就没再跟着,教授带着彼得穿过长长的走廊,站在一间会议室门外。彼得看着门把手,“教授,能告诉我这究竟是在做什么吗?”

  

  斯塔克教授把手搭上把手,“打开一个新的世界。”门被推开,皮鞋踏上地板上铺着的羊毛地毯。门外的阳光一下照进幽暗的屋内,空气里漂浮的尘埃闪烁着细微的光。他跟在教授身后,一脚踏进这个所谓的新的世界,屋内烟草的味道弥漫,坐在会议桌主位的男人手里拿着烟斗,呼出的烟雾纠缠着上升,像是一朵朵云。

  

  彼得吸了吸鼻子,烟草的味道让他有点难以呼吸,但他却依旧睁大了眼,一眨不眨。主位的男人长着典型的希腊鼻,两条粗黑的眉毛,嘴边的法令纹令他看上去严肃又不近人情。海默,伯克利分校的物理系教授。周围或站着或坐着交谈的人们无一不是这个时代杰出的科学家。彼得听见自己激烈的心跳,和这样一群人开启一个新的世界吗?

  

  “斯塔克。”海默打完招呼咳嗽起来,长期吸烟让他的肺不堪负担。他指了指旁边的空位让他们入座。周围还在交谈的人们停了下来,视线交汇在他们身上。

  

  教授解开外套的扣子坐下。十月的旧金山比纽约温暖的多,那条经典格纹围巾随意地挂在他的脖子上,和周围穿着单薄衣服的人们相比,一眼就看出他们两个外地人。

  

  “斯塔克。”另一个声音响起,却带着挑衅,彼得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一个矮胖男人,眼神阴郁,碧绿色的瞳孔让他看着更加阴沉,手边还放着一个手杖。“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随便什么人你都能带进来?”他虽然一直盯着斯塔克教授,但是彼得知道他是在说自己。

  

  斯塔克保持着自己的坐姿不动,反嘲回去,“看衣服就知道了,他只是我的穷学生,你身后那位打扮精致得男孩就不好说了,小心犯法,泰勒。”男人握着狠狠地砸了一下地面,他身后穿着如同上层贵族的男孩涨红了脸,太阳穴的青筋涨鼓。

  

  “够了!”海默的烟斗在桌上敲出巨大的声响,“我想你们都清楚这次会议的目的是什么。”他攥起拳掩住自己的咳嗽,“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吵架上,我们要的是,国家的资助。”他的视线移到斯塔克教授身上。

  

  “资金。”斯塔克对上他的眼神,海默颔首。“我去谈,这也是G上校拜托我的事。”

  

       刚刚挑衅的男人发出一声嗤笑,海默没有关注他,“现在德国已经开始研究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我聚集大家就是为了阻止他们赶在正义的前面。但现在上面不同意这个冒进的行为。”海默停顿了下,他嘴边的法令纹显得更深,“38年的时候没人以为战争这么快又会来,然而39年整个欧洲就变成了绞肉机。刚过去20年啊……”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战争像一朵乌云一样笼罩在所有人的上空。虽然现在战火没有蔓延到美洲大陆,那么以后呢?彼得出神地盯着桌上的木质条纹。


  一个小时内海默交代了初期所有的事情,拿着手杖的男人率先离去,拄着手杖的他走路一瘸一拐,想必早年受过伤。斯塔克告诉他这是泰勒,热衷于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研发,仇视共产国际,几乎看所有人不顺眼。彼得很惊讶,他以为在这里的所有人至少政见相合。但教授却摇了摇头,那是因为共同的敌人能让他们暂时放下成见。


  他们搬进了一个两居室的小套间,彼得没有去自己的卧室,他跟着教授等着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首先我要对你说一声抱歉。”斯塔克教授揉了揉眉头,“我没有向你说明情况就私自带你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但是我招不到合适的人选,我需要一个助手。”他的拳头握紧又慢慢松开,“我们在和时间赛跑。而你是个天才,这个问题我在不同的年级提起,只有你,在时间截止的最后一天告诉了我一个合理的方案。”


  彼得在他对面坐下,他咬了咬下唇,“这会很危险吗?我婶婶怎么办?我会待多久?”


  教授直视着他的眼睛好一会儿,“很危险,一旦计划通过审批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监视,国家要求你一等一的忠心。你的婶婶会被派人保护起来,不会影响正常生活,你们依旧可以通信,不过要被信息过滤。至于待多久,这就看所有人的大脑了。”


  “如果我拒绝呢?”彼得梗着脖子,微抬着下巴,“虽然是我一头撞进来,但我也有拒绝的权利。”


  教授的眼神软化了下来,琥珀色的瞳孔带着哀伤,他的声音轻柔的像要飘去:“我会要求他们给你催眠,去掉你的这一段记忆。等你醒来你就回到学校了。”


  彼得把脸埋进手掌里,他没有哭,他只是想找个东西来支撑一下。他知道怎么催眠,服用LSD,艾伯特霍夫曼的杰作,他的课本上不止一次出现过这个。


  “你知道洗脑以后我会怎么样吗?”他的声音从手掌里传出来,闷闷的还带着些许颤抖,他抬起头来,没有泪水却眼圈发红,“我会情绪不稳,知觉障碍,像个疯子。”


  “对不起,彼得,美利坚的利益高于一切。”他听到教授向他道歉,可是他还能说什么,没关系吗。


  寂静在室内发酵,教授耐心地等待着彼得的回答。


  “您说过我的想法和那些人一样?”教授点点头,彼得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接受催眠,缺少了任何一段记忆都不再是彼得帕克。请保护好我婶婶,我愿意加入你们。”


  他拿着箱子离开小客厅,在进自己卧室前他停了下来,“您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可以告知我,但是您没有。”


  “愿上帝保佑美利坚。”说完门被关上,像是阻隔开两个世界。


  第二天早上起来彼得没有看见斯塔克教授,他给自己留了一封信,信上说他要去解决一些事情,大概一周左右,彼得可以加入气体扩散组进行工作,所有的资料都可以在他的办公桌上找到。


  彼得带着所有的资料进入了一号实验室。但是目前他们没有足够资金,实验需要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他们只能在纸上一遍遍验算结果,然后按照顺序排队进行试验。


  彼得从没想过自己能写这么多字,他用没了整整一捆铅笔,桌子旁的垃圾桶里摞满了小组成员用剩的铅笔头,每一次的推演他都用回形针归纳好,等着教授回来检查。


  他看着别的教授和助手一起工作,配合良好,井然有序,手里的铅笔不小心划破了草稿纸。


  每天的讨论他都默默地听着,记录下别人有用的发言,修改自己的计算。然而当他开口时,其他人都像看着下等人一样看着他,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科学没有国界,但是科学家有祖国。


  一周过去,彼得接到守卫的通报,斯塔克教授回来了。那一刻他什么都没想,放下手里的公式,像一只鸟一样冲出了一号实验室的门。他没有去想他们的争吵,他只是在独忍了一周的孤独之后,迫切地想见到一个自己熟悉,或者可以依靠的人。


  他在大门口看见了教授,他在接受守卫的搜身。看见他跑过来,斯塔克教授面带疲惫地冲他微笑。彼得不知道他在这一周里经历了什么,他的眼底有很深的青黑色,眼里充满血丝,胡子应该是刚刚才修过,匆忙中还刮破了下巴。他苍白着脸站在那里,像是被人剥了一层皮。


  守卫放行,彼得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一步,他舔舔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欢迎回来,教授。”斯塔克教授把自己的帽子盖在彼得头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如果这句话是在学校里说会更好。”


  彼得拿下帽子,目光追随教授的背影,即使经历了可怕的遭遇,教授的后背依然笔直。他小跑跟上去,“能告诉我您去做什么了吗?”教授没有看他,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等结果出来我会告诉你,我不希望你期望过高。”


  秋日的阳光照在走廊里,彼得却感不到一丝温暖,他大概猜到了是什么,无非是项目的推行,资金的来源。他不敢去想为了项目的推进教授究竟做了什么。


  “你这一周有什么进展吗?”斯塔克教授换了个话题,彼得连忙回神,把自己的记录翻给他看。



  

  旧金山一年的温度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让人待在这里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1941年12月7日清晨,美利坚从悲痛中醒来。日本航空母舰搭载的飞机和潜艇袭击了珍珠港。


  罗斯福总统发表了“国耻”演讲。


  美国,正式宣战。


  大街小巷里,每一户人家,每一台收音机,都在吹响战争的号角。


  彼得恍惚地看着窗外栽种的天堂鸟,金色的展开的花瓣如同飞鸟,挣扎着想逃离这片战火波及的土地。


  “帕克。”


  彼得回过头,莱斯利叫他。他是个长着雀斑的红发男生,看上去年龄和他一般大,实际做海默教授的助手已经7年了。“你给家人写信了吗?”


  彼得把窗户关上,“写了,不过婶婶刚刚收到我上个月末寄出去的。”


  “信息过滤。”莱斯利理解地点点头,但他的眼神很焦虑。他的信到现在没有回音。莱斯利是荷兰人,虽然荷兰宣布自己的中立态度,但希特勒依旧攻破了荷兰国门。他一直跟着海默教授,免去了经历这次战争,但是他的家人还在那边。


  “会没事的,你们家没有犹太血统。”彼得觉得自己这句话带着血腥的气息,近11万犹太人在荷兰被屠杀,他却以此来安慰别人。


  莱斯利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转身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但从他笔下潦草的字迹就能看出他根本无心工作。


  宣战后,政府一下将他们推行的武器制造计划重视起来。得到了拨款,项目也顺利了很多。但是还不够,气体扩散法要求的资金数额太大,虽然有其他的方法在支撑,但恐怕它是目前最成熟的一项技术。


  资金到账的一瞬,斯塔克教授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亲自开了一瓶年份好的红酒庆祝。今年的跨年夜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一起度过,但庄园里还是为他们提供了丰盛的晚餐。


  教授给彼得的酒杯斟上酒,但彼得只是节制地小抿了一口,毕竟明天起来又是新的战斗。


  教授喝了两杯,一言不发,眼神逐渐迷离。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进他琥珀色的眼眸,彼得恍然间以为他在流泪。


  斯塔克起身转向窗户,他投在地上的影子随着他的哼唱摆动。


  It's still the same old story


  A fight for love and glory, a case to do or die.


  彼得轻声开口,“《卡萨布兰卡》?”


  斯塔克教授微笑着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他的歌声越来越响,带着深情与痛苦。


  The world will always welcome lovers


  As time goes by.


  钟声敲响,1942年到来了。


  庄园里没有新年,彼得几乎是从一睁眼就投入到了大量的实验中去。实验室里所有人都忙碌着,屏息等着这次的提纯结果。


  突然,屋内被黑暗吞噬,灯熄灭了,机器嗡的一声停止了运转。所有人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开始咒骂。


  “就差这么一点!为什么突然断电?!”黑暗中彼得依稀辨认出那是泰勒的声音。


  彼得的脚麻了,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他从脚底到小腿都像在被蚂蚁噬咬一般。但他不敢乱动,生怕碰坏了什么仪器。


  门外传来脚步声,守卫带着手提灯打开了门,“抱歉各位,实验暂停。”


  彼得感到突如其来的一阵烦躁。有人忍不住大声质疑,“抱歉长官,我们明明得到了政府的支持,为什么还会在关键时候断电?!这时候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


  然而他们得到的是守卫机制的回答,“战时一切物资供军方优先使用。”吵闹的声音忽然安静了下来,门外昏暗的月光在地上裁处一个冰冷的剪影,守卫手中的煤油灯像是在燃烧所有人的希望。


  没有电,大家沉默地坐在黑暗里。海默背对着大家站在窗口,他手里从不放下的烟斗吸得更加频繁。彼得每听见他咳嗽的声音心都会揪一下。


  “他真是这么说的?”海默打破了安静,所有人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斯塔克教授揉着眉头,这几天的不眠不休让他看起来十分憔悴。“是的。是我没有让他们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不要太责怪自己,托尼,我会想办法再给总统先生写信的。”一直坐在角落里的老人开口安慰他,他的头发早已灰白,长着一副典型犹太人的面孔。很难相信这个普通的老人就是爱因斯坦,如果不是那睿智的眼神,彼得一定会在人群中迷失他。


  教授勾一下唇角,不知道在嘲笑什么。


  接着又是一段混乱的日子,上面似乎在进行大规模的清洗。庄园里开始不停地有军方的人出入,再后来甚至出现了医生。


  然而他们的生活并没有改变,每天都是进行精准计算和实验,天刚擦黑就被迫断电,一群人点着灯窝在办公室里写算式。彼得想这样下去自己的视力下降得一定很快,但能把反应堆结构设计好,失明也算不上什么。毕竟比起失明,前几天因为不小心吸入六氟化铀而导致器官衰竭而死去的士兵要更加痛苦。


  彼得站起来活动身体,外面正好一辆军车驶进庄园,他好奇地停下了动作目不转睛地盯着。车子停在了这栋建筑的侧门,那是彼得几乎不会涉足的地方。接着车门被打开,四个穿着军装的男人打开了集装箱的车门,从上拽下一个蒙着头的男人。男人挣扎着,但是一个人难以对抗四个人的力量。彼得惊恐地睁大双眼,然而这时四人之一突然转头直视彼得的方向。他迅速地贴到一边的墙上,动作太猛,磕得肩胛骨十分的疼痛,但他却不敢痛呼。明明隔了这么远,却感觉那个人的眼神直直地盯着他,像是盯着猎物的蛇。


  教授被他撞到墙上的声音吓了一跳,“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彼得说完就后悔了,自己还带着颤抖的声音一点不像没事的样子。


  斯塔克走进窗边,然而那里什么都没有。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彼得的幻觉。他唰地拉上了窗帘,面无表情的扫视了一圈办公室的其他人。周围低着头工作的人都抬起眼来看他们发生了什么。教授握着彼得的肩膀,“你要记得,不管自己看到了什么,忘记它。不要让你的好奇害了自己。”


  彼得慌乱地点头。即使教授不说他也会装作不知道,他需要为婶婶考虑一切。


  “我们很快就要搬去其他地方了。”教授露出一个令他安心的笑容,用力握了握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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